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凝露蘭草 [複製鏈接]

凝露蘭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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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張家公子家世富貴,又年輕俊俏,文采風流,將來定能高中狀元……”鄰居王嫂滔滔不絕,紅綃帳後一個纖細的身影正眨著大眼望向她唾沫橫飛的嘴。
0 V7 X& w. L+ v  “張家老爺自打聽說你們家卿卿,就一心要討她作兒媳婦。嫁過去絕對不會吃虧。” ' m, w  y" ?5 k# R' Z( n7 ?
  父母被說動了心,說開了懷,就這麼定下了女兒的親事。
' j3 E% w* q# N6 E  卿卿沒有反對,沒有說話。她從小就沉默寡言。 ) b) S( g$ v/ V
  繡房中,卿卿默默地一針一線刺就鴛鴦戲水,彩蝶雙飛。母親特意囑咐過:“女兒啊,繡嫁妝不可像以前那樣素淨,要喜氣,要艷麗;要繡鴛鴦,蝴蝶,別再繡蘭草了。”
, w" M+ ?: p' D  可她最愛的是蘭草。修長挺秀的葉,清翠湛碧的色,柔靜而又分明。爹娘不樂她念書,只許她做女紅。從幼時起,她就以繡工精湛出了名,最愛繡的就是蘭草,那綠不知用的是何樣絲線,何種針法,看來如翡如翠,晶瑩剔透,竟似株真蘭草一般,葉面還托著幾顆露珠,盈盈欲滴。父母貪利,見其精美雅致,便拿出去販售,在市面上價格不菲。有一文人見了卿卿的凝露蘭草,脫口贊道:“真乃淚美人也。”從此人們便都稱她的繡品為“淚繡”。 7 J( g$ ]0 x& r. K0 ~# Q! g( |5 C
  就連那張家,也是慕淚繡之名上門提親的。 2 k! P/ a( e. e. J! x
  看著那鴛鴦,卿卿只覺得厭惡,不知為何,她自小就不愛鴛鴦,若非母親要求,無論如何她也不會繡的。 7 A1 K7 W2 n7 g. N; j6 \
  出嫁的那天,天色陰霾得連紅艷艷的喜氣中都添了詭異。嗩吶悠揚婉轉的韻律在轎子上方盤旋。轎子搖搖晃晃,金絲繡成的蓋頭在卿卿眼前飄飄搖搖,她的心也恍恍惚惚,總有株蘭草憂怨著揮之不去。 & [! L" |$ [% g0 h& j! N
  霹靂一聲炸響,雨咆哮著奔騰而下,打在轎頂上竟作金石之聲,象是在呼喊著什麼。卿卿只凝著臉,垂著眼,一聲不發。 : |$ B0 C. J3 o) y7 T9 v8 H- ?
  那蘭草越發清晰了,她幾乎能看到每一片葉上的每一條脈絡,可她從未繡過這樣一株。
0 Q2 r* M: n6 m9 E  遠處仿佛有人在嘶聲叫道:“蘭——蘭——” , [- d/ Y* m6 r2 G+ R
  誰是蘭?蘭是誰?為什麼這個名字如此熟悉,熟悉似前世曾聽曾聞?卿卿很想撩開神蝠翩翩祥雲朵朵的垂簾看看什麼人在雨中,可新娘子怎能自己掀轎簾呢? / s3 n" e! O3 f) U
  轎子走得很快,那叫聲遠了,悄了,模糊了,聽不到了。 ! e' G5 a- b5 ]& A8 o
  經過無數累人而繁瑣的儀式,卿卿終於可以坐在床上靜靜地等待眼前重現光明的那一刻。她的心裡有些緊張,有些期待,卻又有些不捨,像是被奪了什麼去似的。 8 ?0 s: e) Q, P( o; Q$ U
  有人走進了房間,她看到一雙靴子立在床邊。喜娘悄聲道:“少爺,掀蓋頭了。” ( k, w. l$ f+ e6 b! V
  沒有動作的聲音,仿佛那雙靴子的主人也在猶豫。 - e8 e* t+ g" P) T. u
  “少爺。”喜娘又催促了一句。 : }$ L9 G. Z; U; K# \0 x
  嘆息聲,幽幽,淡淡。 * ^# s2 Z: f& t9 w2 n. J- Q- F8 b  j6 d
  驀然間,眼前一亮,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對龍鳳紅燭,正燃得燦爛。卿卿抬起頭來,頭上的金釵步搖輕撞著脆如風鈴,這才遇上了那人的一雙眼。
0 Q  W3 m# ?2 ^4 r7 Y  劍眉,星目中有一抹悒意,稜角分明的脣抿得極薄,似乎還帶著絲驚訝。
+ v! w! V# {+ }  杏臉桃腮,柳眉秀目,雖然被脂粉掩得看不出半點膚色,卻能想象出原本的麗質天成。 8 x0 E8 H0 a) s& J& b; k1 q
  四目相對,雖是初識,卻仿佛前世依稀曾見。 + L3 [1 B: l) u, f7 ?* I2 m/ W
  他就是我的相公……卿卿想到這點,忽然紅了臉,還好粉抹了足有二分厚,任誰也看不出來。
2 J* o0 L2 ]3 `; K  張家少爺還在端詳著他的新娘,原以為會是朵弱不禁風的小花,誰知竟是容貌精緻如凝露蘭草,玲瓏似水晶燈盞的女子。
$ ^0 `; _; }$ H  o* q  “你叫什麼名字?”聲音低沉溫柔,怕驚了這如蘭似蕙的女子。婚禮前,他像偶人一樣任爹娘擺布,從想不到問些什麼,只看過她的一幅繡品而已,記得是凝露蘭草,動人心弦。
# S! T6 }) M( j: P2 Z  “卿卿。”她柔聲道。 7 g, }6 \. G" _0 M' k2 p: Q* N
  “卿卿……”他重複了一遍,“從今開始,你就是我的卿卿。” * R! E, i! d% _0 s- }5 ?3 j
  張家家產頗豐,張家少爺本日日苦讀,成親後卻不進書房半步,只是每日裡陪她畫眉、賞花、對弈、刺繡,觀魚、戲鳥、品茗,偶爾也教些詩詞曲賦。她雖念書不多,卻靈心慧性,無論什麼都是一教便會,就像一幅名家繪就的明山麗水,讓他不忍釋手。
) K+ D6 o" g5 R, l7 ?5 }: [+ v5 n  她畏寒,他便常擁著她在窗下看雨,看雪,看風過竹濤,鳥鳴林幽。不論夏冬,他的懷抱暖如春陽。 5 s5 i/ l8 M( a5 c0 }. o$ ^
  她依然繡蘭草,是他許的。他說:“你繡蘭草的時候,很美。”
6 K# b5 ~6 p: O! Q+ w  她微微飛紅了雙頰,眼波在他臉上一流轉,不說話。嫁入張家以後,她依然不愛說話,只是用眸子,用微笑來表達自己的意思。 - H  G3 _, c, `, Q5 O8 |
  “你的生辰快到了,想要什麼?”他問道。 8 D1 v  V+ O7 F3 E
  她搖頭,脣邊一絲柔美的笑。四月十七,他居然記得清楚這個日子,她已是很高興了,此外別無所求。
! c6 I  O/ O3 M& j  他也不再問,只用手背輕撫她的雪腮,幾縷青絲垂下來,掩住了小半臉頰,越發顯得她嬌羞,顯得她嫵媚。 / l7 C& X9 x+ B8 W. `1 a: N6 D
  “過幾天我要出趟遠門,在你生日前會趕回來的。”
4 c7 Y& r- e8 C  她抬起眼睛,凝視著他:“去哪裡?” & r3 o2 o! `8 G
  “京城。爹說也該讓我管管生意了。沒辦法。”他嘆了口氣。
9 \; H' R* q' n+ {8 A4 v  她又是一個人了。每日除了例行的請安,倒也清閒。於是她刺繡,繡了一株又一株蘭草。只是,她始終繡不出婚禮時那一株,總覺得差著些什麼。
, @! x8 A; d- {4 S; y3 S6 Q. T" G  生日快近了,她忽然發現自己從未象今年這樣盼望那一天的來臨,想起他教的柳永詞,不由得口中低吟輕唱:“洞房記得初相遇,便只合長相聚。何期小會幽歡,變作別離情緒。況值闌珊春色暮,對滿目亂紅飛絮。直恐好風光,盡隨伊歸去。
: P# P$ @7 r" a  y7 U. i3 f3 {9 x  一場寂寞憑誰訴?算前言,總輕負。早知恁地難拼,悔不當初留住。其奈風流端整外,更別有系人心處。一日不思量,也攢眉千度。“ 4 t7 _" v; z% j
  四月十七清晨,卿卿早早地起了床,拿起了針線坐在花園裡,每隔一會兒,就忍不住叫丫環:“秋水,少爺回來了嗎?” # r- s- W/ q0 y8 h0 g. I; q
  “回少奶奶,少爺還沒回來呢。”
# a3 ^9 m; n* e  f& q  她生平第一次發現刺繡竟是這般無聊,越繡心越亂,忽然一失神間,尖尖利利的針扎到了手上。   p2 N6 C3 `; o! ?5 M
  一滴圓圓潤潤的血慢慢地滲出來,凝成了露珠的模樣。她看著血珠,放到口中吮了吮,眼睛開始有些濕了,睫毛顫得幾顫,便有一顆淚滾了下來。
$ p' C) L; W9 {, e' ?$ ^9 O' r  太陽從東到南,從南到西,已是霞色滿天。他卻還未回來。   S3 O2 c% {5 ~
  卿卿手上的蘭草未成,已是多了許多淚珠。 % ~& \6 ~/ E0 t7 U
  “少奶奶,您先回房吧。天黑了園子裡冷。”丫環輕輕地道。
* e1 d/ w7 o- ?7 K( E1 g" o+ k3 e  她固執地搖著頭,仍是一針針地繡。 + {5 x8 H/ L7 T) V" o6 K
  “蘭……蘭……”遠處又有人在喚,一聲聲叫得凄慘。 ( l! {, P) Q5 J" t. p
  “誰?”她驚異地睜著大眼,丟下了活計。
6 s$ s( G; L1 V& E" z% \  連風聲都靜了,卻哪裡有人? # k* o9 D( q) x
  她再繡不下去了,掩住臉哀哀地哭起來。 & s- n+ w- U7 X& r
  一團柔黃的光不沾點塵地飄近她身邊。 1 x# s+ u: d0 Z
  “卿卿。”依然是那樣溫柔低沉,怕驚了她似的。 , U( @8 g( T  A& G4 b
  她霍然抬頭,一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星目,正眨也不眨地望著她梨花帶雨的容顏,含著歉意:“回程遇上盜匪,耽擱了時日,你擔心了吧?”
. ^. R" h; m1 U3 B: J  她想笑,又連忙抹去頰上的淚:“你……可回來了……”話未說完,便俯在他肩頭泣不成聲,忽然覺得他的懷抱沒有以前那樣暖,驚訝道:“你可是冷了?” # g7 q0 h$ f% \
  他搖搖頭,用一隻手捧住她精緻的臉龐:“傻丫頭,你也得要我先把蠟燭放下才行啊,想把園子都燒了麼?”
4 a; D! k3 d# B! B1 z3 C  卿卿羞澀地捶著他:“都是你……害人家等了又等。”
) }" J. y! s! B  他笑了,笑意如天邊飄浮的雲,捉摸不定:“你怕我跑了麼?要是跑了,也怨你太凶。” 3 ~+ }8 v' }; M$ ~
  卿卿嚶嚀一聲,待轉過頭去不理他,卻又舍不得。 6 H' S- O, N) i( G* f, ~# ^( \
  “啊,對了。我打京城給你帶了個希奇物件,快看看去。”他興衝衝地拉著她的小手往前院跑。 ! q" u2 ~- U3 O
  “少奶奶!少奶奶!少——”丫環秋水惶惶地衝進花園,踏折了好些棵嬌嬌嫩嫩的花兒。
+ r5 [- ], T9 m  “奇怪,剛剛還在這裡的……” 6 i1 A* G# F! p4 n
  椅子上,還放著不曾繡完的凝露蘭草,上面的淚水猶未乾透。
: o, C8 H+ z! u& u" M; T& Q  “怎麼這麼亂?”卿卿有些奇怪,就算是少爺出遠門回來,家裡也不該亂成這個樣子。人人都奔來奔去,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和她,隱隱地還有人大放悲聲。 1 l8 L$ u/ ^2 a/ ^
  “大家都是怎地了?”她忍不住問道。 7 k. R- p0 g$ t) K/ B7 A
  “別管他們。”張家少爺隨口答道。
0 M. {% [# O0 _  到了前院,張家少爺領她到一口樟木箱子前,掀開厚重的蓋子,取出一隻雕工極細,精美絕倫的檀木小盒,遞到她手中。
$ h. d4 E; N" S' ]* o7 y9 E" a  她好奇地打開,盒中一物映著月華閃閃發光,定睛看去,竟是白玉底座上一株翡翠蘭草,修長挺秀,湛碧剔透,葉面上托著幾顆水晶露珠,與她素日所繡一般無二。
7 n% R7 B) s$ Y, K/ t  {) g  “好漂亮……”她找不到適合的話語形容它,只是看了又看,摸了又摸。 ! @- _) E- [% f& K# E
  “我就知道你會喜歡,所以才買下來。”他很得意,“這可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呢。”
# v- J3 D2 n& c( [3 f  她又有些想哭,他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:“言是定知非,欲笑反成泣。你再哭,我可就沒這麼好聽的話啦。”
  i& s7 n. f% [1 C9 [  卿卿破涕為笑,淚水猶在頰邊,映著笑容煞是好看。 * T0 ~+ M$ m9 q7 |7 W
  忽然有人喚道:“少奶奶,您在幹什麼?”語氣中滿是詫異。是張家的老僕張明。
  M1 S: c& I- b+ a8 _0 |  她莫名其妙地回頭道:“怎麼?不就是和少爺說話麼?”
9 h5 g- r7 T; N' F  “少爺?”張明的聲音都變了,“少奶奶您還不知道麼?”
8 z8 A0 x  d: t2 n4 _6 L( S6 W' W+ m  “知道什麼?”
7 O7 c6 b& `! J0 z6 z5 l  “少爺他……少爺他……”張明再也說不下去,大哭起來。
- x9 o  F3 Z4 l+ P  卿卿吃驚地望著他,再回頭看自己身後,卻是空空如也,哪裡有人?
, ?9 ?$ |$ T/ @- M" o! h8 O' X7 e  手中也根本沒有玉蘭草。 $ y8 \0 g- K: W7 @) J( n. z5 H. |
  張家少爺在京城買玉蘭草時被賊人盯上,回途中遇害,洗劫一空,只有一個小僕人逃得性命回來報信。
  }- ^% c2 l2 o4 d* r! O* z  卿卿呆了,她怎麼也不信那親手觸過的玉蘭草是幻像,她分明還記得玉質的冰冷與光滑,他的溫柔與微笑。 # w4 {* w3 l: L9 F" w+ Y6 W+ |5 D
  可隨後接到的棺木卻也不是假的。 + g) J! H& c2 J3 C* }7 w8 @
  守靈守了三天三夜,終歸支撐不住,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。 3 r1 G8 b" J9 `9 V1 r
  依稀是孩童,正在溪邊和鄰家哥哥玩耍。 ' x, ?9 G: S! Z/ ]! B) U" D- w
  “蘭,將來你作我的媳婦好不好?我天天陪你玩,陪你種蘭草。”
% O+ f- {  H# c* L; }6 i; k9 X6 S  “好。那你不許反悔啊。”
( p2 d( u& W! ~8 Q' N  “拉勾。” # l: X- r2 J; r9 p2 g
  反悔的不是他,是她,或者該說是她的爹娘。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怎能違抗?世輩以種花為生的爹娘,怎能拒絕村長的提親?哪管她淚濕輕衫,哭斷柔腸,一頂花轎,便抬她去作了村長兒子的新娘。嗩吶聲聲,像是鄰家哥哥的呼喚;轎子搖搖,像是鄰家哥哥緊拉著她不肯放。
9 `5 \& O4 Y, i2 m  洞房的那天晚上,鄰家哥哥投了河,被撈起時,手裡還緊攥著株她親手種的蘭草,水珠不斷地滴落。 0 ~- s9 p3 p5 c* U
  第二天得知消息,她立時撕碎鴛鴦錦,扯三尺白綾,追了鄰家哥哥去。 2 ~1 y5 r" e5 _1 C2 h
  黃泉路上,她和鄰家哥哥手牽著手,歡歡喜喜接過孟婆湯,今生不能成雙,來世誓做鴛鴦。卻聽得孟婆一聲長嘆:“你們倆天註定沒緣分,何必強求呢。”
3 Z" O9 W# [9 h, G  他不信,她也不信。
* Q; |; L% J9 l: g" E- z  B6 \  今世,她是卿卿,他是張家少爺,雖是做了夫妻,終歸有緣無分,不得白頭。
' f* Y5 g+ j9 F  洞房記得初相遇,便只合長相聚。何期小會幽歡,變作別離情緒。
, |- ]! Q+ }% f1 @8 f  e  一場寂寞憑誰訴?算前言,總輕負。早知恁地難拼,悔不當初留住。 7 J$ G5 X! T8 K- z) g0 r
  若是當初留住—— % x, y+ D) ~+ V' j2 H
  卿卿猛地驚醒,原來真的是夢,卻泣濕了春衫。
0 X9 O5 t1 ?$ M- e' N  誰是蘭?蘭是誰?誰是卿卿,卿卿是誰?
% r9 {* `3 E, r, c  我是誰? 6 W' k8 o2 O6 w. _8 T* ]
  “若不是為了買那玉蘭草,怎麼會……”是婆婆在哭。她卻是何時走到了公婆的房外?
. o( W* K7 P: G! n3 f. L5 v  “只怪咱們的孩兒命薄。”公公的聲音蒼老了許多。 & K% `  m* H* P
  “當初算命先生說那女子與咱們孩子命裡相剋,不能做夫妻,你偏是不信。現在可好了……”
# o3 x7 H* g/ c5 F) C: ]! i! b4 B( _  “胡說!江湖術士的話怎能信!”
' ~; j) |; O0 I  “我不管!你只叫她還我的好兒子來!” : u: ^4 L0 @# k; h, ~
  “胡鬧!胡鬧!”
% ^( G0 x' m, y4 d; F" z 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,卿卿在窗外已是痴了過去。   \* f! g% Z. _( G
  難道夢裡一切是真?若是我不嫁與他,他便不會死……
+ Y) L' f& p6 g! b' O: `  孟婆的話語又在耳邊回響:“你們倆天註定沒緣分,何必強求呢。”
, ^7 G! n, D. I( m. ]5 }' L* ~* P2 @' Y  我們倆天註定沒緣分……
3 ?  G) e6 G3 N' x. ^: h  想起夢裡:蘭纖細的身子隨著三尺白綾,在梁上飄飄蕩蕩。脫出束縛的魂魄,連一個回顧也沒有,一絲留戀也無地隨了心上人去。
9 R; X7 T! e' O0 F5 n  若她知道無緣,卻還去是不去?
7 _/ f7 w+ j/ V1 ~3 E, w  還是去了吧,何苦在這裡招人厭。
" C! b4 E8 \8 C9 e  b! a" Z% W  “不好了!少奶奶自盡了!”
! E9 n+ X/ |% r* l" z; @5 G  那一縷幽魂,恍恍惚惚間到了地府,遙遙地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接過孟婆湯,卿卿苦笑了一下。
( w" T7 b$ w1 W; r  兩世為人,他還是不死心……
2 s6 f2 I* h" q* x. w& Y  待他消失在輪迴崖下,她才緩緩地行了上前。
$ {- V4 i4 c3 L. A  “你到底來了,他在這兒等了好久。”孟婆看盡滄桑的眼中有一分無奈,用枯皺的手遞過了碗。
/ F3 T: J$ m: N( N% ~+ L. {" C& C& M+ c  她的脣角微微一翹,自知笑得有些澀,卻是堅定地推開,向著懸崖的另一邊跳了下去。
; H/ {4 t1 f! n, n& S5 [( H  雲霧中,絕壁上,依稀有一株凝露蘭草,露珠正在滑落。
- ], u% @# h- H  A$ k/ E  “四月十七,正是去年今日,別君時,忍淚佯低面,含羞半斂眉。不知魂已斷,空有夢相隨。除卻天邊月,沒人知。”
+ o5 r5 [4 V# D# ^+ c0 M# c  我坐在店裡對著詞集發呆,大學畢業後一直找不到稱心的工作,家裡索性讓開個花店,賣花買花。今天是剛開店,沒有客人上門,便隨手翻開書來讀,卻正是這一首。 ) @- N  D4 X2 X% F6 v/ q2 e: _
  四月十七……
8 z' L3 a/ V- K( S$ k+ K3 L* ~  “歡迎光臨,請問您要什麼花?”聽得有人進門,忙抬頭習慣性地微笑,第一眼看去便愣住了。 5 ^+ {( J5 o/ [1 f6 M+ Q. g  q
  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孩正瞪著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狹小的店面,看罷地上擺的鮮花又看墻上掛的柳永詞,口中喃喃念道:“……一場寂寞憑誰訴?算前言,總輕負……” / T% O: b4 X$ t* g8 R" f
  明知天註定沒緣分,今生他到底還是尋了來麼?喝了孟婆湯,就該前緣盡忘,如何還是苦苦糾纏?我呆呆地看著他,微笑凝固在脣邊,只有鄰家哥哥和張家少爺的臉在眼前現了又隱,隱了又現。
& X; h5 z! L% `  ~% E  “喂,你拿著的那盆多少錢?”雖然不是很禮貌,但聲音好聽得讓人無法生氣。 : M- N5 K  _- c
  我垂下眼,手中的蘭草兀自掛著露珠。憶起輪迴崖下的絕壁,我咬了咬牙。
6 M8 ]' |: W6 H6 z. d, \3 Y5 F  這一世,罷了吧。
$ x  E: G8 \  i! g; ~& e; U  “這盆——”我故意背對著他,沒勇氣看他的神情,“不賣。” , o% m& @) ^3 n" s5 |) w5 c
  在這個有人極口頌揚有人痛斥不已的世界上,多知道一些總是比少知道一些要好。
9 V' B" }4 F' v; |; @  不知魂已斷,空有夢相隨。除卻天邊月,沒人知………… 5 t# r4 z. i! b%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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